小豬圈

昨晚值班  送走了一個病人

她不是我們team的病人 

只知道是50出頭的女性 子宮頸癌初期  手術或許還有希望

但他吸毒吸了30年  全身的血管狀況很差

前一天開刀大出血兩萬六千cc  

請心臟血管外科來幫忙補血管  卻一直無法止血

當下只能在腹腔塞些紗布墊  暫時縫起來  並在肚子外加壓  希望能利用壓迫的方式止血

然後送到ICU(加護病房)觀察

之後的狀況我就不清楚了

昨天傍晚   便當都還沒吃  

就接到總值學姐的電話

"喂   學妹  你可以來ICU 幫忙一下嗎? " 

"喔 好！" 

當下其實覺得有點怪怪的  心想ICU會用到我這種小咖有點不尋常

但是  卻怎樣也沒想到   到了現場

病人竟然在CPR  !!!

床邊圍了好多護士   加上ICU和婦產科的學長姊  總共快10個人吧 

有些人忙著壓ambu 有些人給藥 有些人輪流壓胸 

"學妹你在旁邊stand by  待會準備跟學長姐換手"

"好"  於是我默默的站在後面 眼睛盯著monitor

脈搏 15  血壓 70/30  連續壓胸幾分鐘後似乎不見起色

"瞳孔放大   對光沒有反應 "  床邊的學姐大喊著

這時 護士搬來自動CPR的機器    裝了上去    氣管內管也接上氧氣   情況似乎沒有好轉

"看來是救不回來   就這樣壓吧" 一旁的學長說著 

30分鐘過去    

心電圖 早已不知道何時變成了水平線    讓CPR機器碰碰碰的聲音顯的刺耳而多餘

聯絡不到家屬   陪他來住院的男性朋友說在上班  無法前來  一切將交由社工處理

突然為這位素昧平生的女士感到難過   人生的最後竟然是如此孤單的走 

看著老師和學姐打開肚子的傷口  鮮血從股漲的腹部源源不絕的湧出  

而紗布墊早就淹沒在血泊之中

手中握著抽吸器的吸頭  讓鮮血慢慢消失在視野中

老師和學姐拿出了所有紗布墊   開始一層一層的縫合 

最後  幫著學姐把病人身上的中央靜脈導管 氣管內管 尿管拔除 

"阿姨   管子拔一拔  好"回去"了(台語)" 護士口中唸著 一邊忙著擦去病人身上的血漬

"阿姨   身體擦一擦喔"  她邊擦邊說 

"接下來交給我們吧" 她又說

"一路好走" 我心中默唸著 然後默默的離開病床邊 

和學姐一起走回病房的路上

覺得心情有些沈重 

即便是素未謀面的病人  即使早知道她不一定能活著離開加護病房

看著他形單影隻的離開人世  還是會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回到病房  老遠就聽到醫師休息室裡傳來一群人的笑聲

而剛剛那位老師就坐在那裡 神態自若的跟護士們閒話家常

我默默的拿起冷掉的便當 坐在他們旁邊  心不在焉的吃了起來 

他們聊的是什麼內容  我聽不太懂也無法加入 

只記得老師依然有說有笑的   好像剛剛發生的事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一樣

好吧 也許老師人生歷練豐富  早已習慣遊走於生死之間

不過今天發生的事對我這個剛上工一個月的intern來說實在太震撼

雖然早知總有一天會遇到  但第一次遇到的時候  還是會有點不知所措

躺在值班室床上   一時之間無法靜下心來  腦中不斷浮現當時的畫面

"鈴鈴~" 手機響了  大概是小夜跟大夜交完班  又有什麼事了吧

拿起桌上的廢紙  記下護士跟我說的事 

掛上電話  準備前往護理站  順手把廢紙翻了過來   喔! 是剛剛那位病人被印壞的住院病歷

多走了幾步路  把紙片放進廢紙回收籃

"一路好走"  我心中默唸著